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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内黑不透光,一排排漆木窗紧紧闭阖,庭院内,长久无人打理的缘故,杂草已长了半人多高,栽种的紫竹也横生密集,大晚上的看着竟有些阴森。
鹿呦提着灯,从储物戒里翻出云義之前送的血魄,指尖微动,化出灵力,血魄上便溢出丝丝光线,被牵引进萤惑灯中。
灯里很快飞出十几只青金色的萤火虫,亮着幽幽光芒,缓缓飞向前方。
她跟着上前,没过幽径,走过长廊,白色裙摆拂过脚下茂密的青萝,然后来到一处熟悉的殿门前。
这是……她以前居住过的地方。
乌云被风拂散,一缕月光倾泻在镂空的格扇门,又被弯折在地上淌流到脚边,似银色的水练。
门被从里面反闩,她推了下,没能推开。
手中变出一柄长剑,没有犹豫,一剑砍断了插门的木闩,木门应声而开,萤火先一步飞了进去。
她脚步滞了一瞬,也随之跨过门槛而进。
房内很大,也分外室和内室,顺着微弱光线看去,室间摆放的一切竟和她前世住的时候没什么分别。
临窗放着张小瘿木桌,桌上摆着一张紫檀棋枰,黑白色的棋子罗列其上,竟是一盘还未下完的棋局。
前世他也曾教过她下棋,但可能是这方面天赋较差,输多了后她对此就没太大兴趣了,反倒是他偶尔坐在窗边,拈着棋子,自己与自己对弈。
壁上原本悬挂的那幅古画却是重新换了张,换了张美人图,可仔细看那画中人眉眼,竟几乎与她一般无二。
握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。
未再耽搁,她抬步走进了里间的内室。
里面却甚为空旷,除了一张湘妃竹榻和一架堆满若干图书的架子便什么也没有了。
拐过隔帘,脚步忽地顿住,呼吸也被闷在胸腔难以呼出。
那个在她眼里向来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男人正蜷缩在窗下那片阴暗无光的角落,紧紧抱着自己,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。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地板上,似窗外洒落的月光,莹莹生辉,可发丝间却沾染着不少赤红的血色。
他的脸埋在自己臂弯里,看不清模样,只看到头顶一对毛茸茸的尖白兽耳随着身体的痉挛而微微颤动。
身后九条雪白蓬松的狐狸尾巴也搭在地上、蜷缠在了一起,圣洁的颜色与他身上松垮着的玄色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。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咽嘶吼,似掉入陷阱被逼到绝境而无法挣脱的小兽。
明明那么高大的一个人,可现在看着却单薄瘦弱的不成样子,突出的骨骼几乎快撑不起宽大的衣袍,尖利的指甲因为无法释解的痛苦,在地板上挠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,尔后又抱着快炸裂般的脑袋,在地上打起了滚来,黑气弥漫,心神大乱之下竟是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察觉。
心口一痛,手里的提灯倏然掉在地上,嘴唇微微轻颤:“云知还……”
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,这般狼狈、脆弱、无助,与印象里冷漠孤傲,强大到无匹的那个人全然不一样。
在她心里,他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,什么事情到了他这里好像都能轻轻松松搞定,所以也无法想象他会有这样一面。
她声音很小,可那个接近丧失理智的男人却蓦然停下了翻滚挣扎的动作,身体僵硬片刻后,连头都没敢抬一下,就飞快地蹿到竹榻后面躲了起来。
嘶哑含着戾气的声音传来,似怒极也似绝望:“你来干什么!走,走啊!离我越远越好!!!”
这个样子被她看到,心里被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羞耻压倒,连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被掩盖,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赤裸裸地扔在大街上,只余带刺的目光含着嘲笑和鄙视利剑般戳刺在身上。
他缩在黑暗里,紧抱着自己,只恨不得将身体都一并融进阴影中消失不见。
可那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却在缓缓朝着他靠近,一下一下,似敲击在心上的锣鼓,将每根神经都绷压到极致。
他咬破嘴唇,舌尖裹着血腥味,声音发狠道:“你不是说你讨厌我,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?那就别过来啊,最好滚远一些,否则、我若好了,还是会把你关起来……”
可是身前仍旧落下了一道人影,飘起的衣摆带来风和花香,携着明亮如星的萤火,落在他眼前,像是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忽然遗漏下的一束光,撕开裂缝,就那么闯了进来。
他慌乱地转过身,用手抱着头,企图遮挡住那雪白染粉的兽耳,声音喑哑,含着哽咽,做着最后的挣扎:“别看我,求你,别过来……”
头顶却落下了一只柔软的手,带着温热的触感,轻轻抚摸在他发间。
少女的声音沙哑透着鼻音,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:“原来你的头发颜色这么好看,却瞒了我这么久……”
心跳倏然停止,周围刹那安静,什么也听不到,只有那道轻软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荡。
她蹲下身来,与他平视,将他别在一边的脸轻轻扳回来,看着他苍白脸上勾起的妖冶纹路,和呆怔无神的暗沉紫瞳,眸中漾着水光,嘴角却缓缓勾起:“明明这么好看,可阿芸你、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……”
身体被轻轻抱住,她的泪滚烫地滴落在他眉心。
像是一滴水,落进沉寂的泥潭,带起圈圈涟漪,而后泛起惊涛波澜。
“你是阿芸对不对……”她哽咽着,“只有她才会做那种风铃,可是……你明明早就认识我,为什么要在后来装作与我陌不相识……那天晚上,也是你刻意过来救我的对不对……你是阿芸,阿芸就是你……”
他嘴唇颤抖,喉咙梗涩的说不出话来,空冥无光的凤眸里却如星河漫涨,漾起浅浅波纹,红透的眼尾微微挑着,似不知所措,也似难以置信。
疼痛在身体里蹿延,他的思绪却放的很空,冰冷的身体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,像是要被灼烫进心里。